婦人也不遮掩臉孔上蜿蜒的傷疤,熱心的拉出圓木板凳請他們坐。

倒是洗墨的父母兩個受過禮儀教育的老師,反而不知道該將視線放在哪裡好。

「兩位是想收驚嗎?孩子的衣服帶來沒?」婦人摸摸洗墨的頭,「這孩子沒受
驚啊,只是有點虛…」

「我們不是要收驚,」洗墨的母親捏著名牌皮包,平時差點刮到就緊張得很,現
在自己幾乎快捏變形了,「這…這孩子畫的東西…都有點邪………」

「邪?」婦人離遠了一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洗墨一回,「沒什麼邪的,乾淨得
很,就是有點太乾淨了…這樣不太好………」

「不是的!不是的!」洗墨的母親幾乎要尖叫起來,「他畫的東西…會動…誰畫
的東西會動!……梵谷?莫內?畢卡索?沒有人畫的東西是該會動的!」

「雅琪!妳冷靜點!」洗墨的父親拉住母親,對婦人抱歉的點頭。

「…對…對不起。」母親抖著手掏出白色的藥片,丟入口中就這樣乾吞下去。

婦人拉起洗墨的右手上下翻覆的看過,又拿出眼鏡戴上,仔細的研究。

「柳先生、柳太太,這不是中邪著魔的東西,」婦人笑著說,「如果你們不安心
,我可以幫忙做點處理。」

「那就麻煩妳了。」洗墨的父親雖然不太相信這普通平凡的婦人,但是她還是第
一個沒有用前世、業障之類來長篇大論的人,姑且一試也無妨。

婦人從神案下翻出一條紅繩,在洗墨手上繞一圈,仔細的一邊喃念著一邊打上複
雜的小結。

可是就在剪掉多餘紅繩的瞬間,繞在洗墨手上的紅繩也應聲落下,從緊緊纏繞的
小結中間,像剛被剪刀剪開一樣。

婦人咦了一聲,拿紅繩又多繞兩圈,結上小結,同樣的在落剪的瞬間,紅繩也跟
著落地。

婦人手裡拿著落地的兩條紅繩沉思,洗墨的母親緊張的抓著洗墨,「怎麼樣?怎
麼樣?有壞東西是不是?」

「柳太太,這不是壞東西,」婦人嘆口氣,把紅繩遞給女兒,交代拿去外面化掉
,「這是他的天賦,就像人生來就有四肢五官一樣,本來就是他的一部分。」

「就像有的孩子長得比較快一樣,他的天賦長得太快,超過他可以控制的部份,
我原本想看能不能先壓著,等他長大後自然就不會有畫會動的情形出現了……」

「我不信!我不信!」洗墨的母親幾乎要把指甲掐進了洗墨的手臂裡,洗墨皺著
臉卻不敢喊痛,「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除掉的對不對?…就像腫瘤,可以動手
術除掉的。」

「柳太太,這就像妳無緣無故要把手砍掉一樣,把沒有病痛的身體一部分除去,
只會帶來後遺症………小芬,做什麼呢?」

婦人的女兒不知為何怒氣沖沖的奔進來,站在一邊狠瞪著洗墨,扁了扁嘴,才不
甘願的把手裡的東西遞出來。

「他說給他用,妳的不夠。」

婦人接過女兒遞來的東西,是一條跟剛剛相同的紅繩,打上了精美的結,兩端鬆
鬆的,只要套上繫緊就好。

「難得他肯給,這就沒問題了。」婦人說著就要替洗墨套上紅繩,女兒卻不依的
喊。

「媽!」

「囉唆,大人做事呢。」說著,紅繩已經套上洗墨的手腕繫緊,這次剪去多餘的
紅線時,小結沒再落下。

女兒氣急敗壞的跺腳,轉身往樓上跑去。

洗墨的父親離去前拿出紅包,婦人卻不肯收。

「這不是我可以處理的事情,可以解決是別人幫的忙,我是不能收這謝禮的。」

當洗墨讓父母帶著要出屋子以前,看見了大門內側有頭狼犬大的黑狗趴地閉眼睡
著,他們靠近連動都不動,耳朵都沒動一下。

就在出門的瞬間,一個聲音傳來,「謝禮我可要收的。」

洗墨回頭,那大黑狗打著呵欠,似笑的看著洗墨,「就先欠著吧。」

「媽媽,媽媽,」洗墨在回家的車程中,興奮的扯著母親的衣角,「剛剛那阿姨
那邊有好大一隻黑狗跟我說話……」

「狗?哪有狗?」母親正煩亂,根本沒聽清楚洗墨的話,「那屋子裡只有那母女
而已啊,老公…你想會不會被騙啊,那女人神棍似的……」

「煩惱什麼,反正她又沒收錢,就當做白跑一趟吧……我說也不要再找了,弄得
家裡都不安寧了。」

「什麼話,我這還不是為了兒子嗎…」

洗墨縮回後座,對著車窗外的燈光,摸摸右手腕上的紅繩。

應該還會看到那黑狗吧。

--
「寫作的人就像暴露狂,無法忍受沒有人看。」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鳳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