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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風火火的,穿過來不到一個月,我就嫁了。

仔細想想其實也不怪花家急著把我嫁出去,畢竟我這花家四小姐沒藏著,街坊都
知道有我這麼一個傻子。

待我好,人家會說花家福澤深厚,對個傻姑娘這般用心;待我不好,就說心腸
敗壞,對個異母的妹妹這般欺凌;如果四姑娘灑潑使壞,還不能打不能罵又
不能教訓,就跟養隻只會咬自家人的狗一樣,一點兒用都沒有。

現下有人願意明媒正娶,豈有不嫁的道理。

可是誰願意娶我啊?

別說我傻的遠近馳名,就連我不傻的消息也還只是以那家菩薩廟跟花家為中心的
方圓二十里內而已;我光坐花轎就坐了三天,也在轎子裡睡了三天………

沒辦法,我從小一上車超過半小時就想睡,不管去哪玩都是標準有頭有尾的人。

只知道開頭跟結尾,中間的過程景點完全不知。

最後還是被一連串震天響的鞭炮聲嚇醒,迷迷糊糊的就被媒婆牽下轎子,被帶著
拜堂,就帶進喜房裡坐著發呆。

呆了很久,我才慢慢從半夢半醒中醒來,一邊聽著外頭喜宴傳來的喧鬧聲,一邊
胡思亂想些丈夫是個獨眼缺胳臂、癆病陽痿之類的,等到我在床上扭來扭去,
快要忍不下去的時候,終於,讓我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喜帕一掀開,我馬上就抓住眼前人的袖子。

眼前跟我一樣一身紅的男人表情微訝,似乎對我會抓住他感到不解,我知道對
初次見面的人問這問題挺丟臉的,但我真的忍不住了。

「茅房在哪裡?」我盡可能的不臉紅,「我內急。」

今天早上起來我連個窩窩頭都沒摸到就被塞進花轎,路上只跟媒婆要了些水喝,
在房裡等得肚子又餓了,原本房裡還有一個大娘陪我,我又跟大娘要了好幾杯
茶喝,整肚子都是茶水,不急才怪。

「…出去左邊小門外。」

那男人才說完,我就從喜床上跳起來往外衝。

站在坑口上我一把撩起裙子,一手提著裙子一手去拉裡頭褲頭上的結,很悲慘的
發現那個小結被我給打死,根本就扯不開。

這年代是沒有鬆緊帶的,我連綁鞋帶都常常會鬆掉,我可不想哪天走在路上褲子
卻掉了下來,所以一向都綁得很緊,沒想到這時候卻為了這個結無法動彈。

難道我就要這樣成為新婚之夜在茅房裡尿褲子的新娘嗎?

就算以前那個傻子肯,我也不肯啊!

當我正急得跳腳(以各方面來說都很急…),一雙大手從我腰際伸出來,三兩下
就替我打開那個死結後,又縮了回去。

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不要回頭,回頭不是岸是羞恥啊!

雖然心裡不停的這樣喊,但我還是偷偷地半轉過頭看了一下,昏暗中隱約看見一隻
手關上茅房的木門。

又羞又窘的解決,我將木門推開一點點縫,發現那人居然就站在外頭不遠處,似乎
就在等我。

用額頭在木門上撞了幾下,恨不得可以就這樣撞暈過去算了,沒想到門外就傳來
詢問的聲音。

「花小姐?怎麼了?沒事嗎?」那聲音低沉穩重,要是平常我一定會陶醉在這樣
的嗓音裡,

「沒!沒事,我沒事。」我急忙開門走了出來,臉上火辣火辣的,只是低頭數鞋子上
繡花的花瓣。

那人伸手過來想牽我,我急忙一閃,那人又愣住了。

「…手不乾淨呢。」我低聲說,感覺臉更加燒燙了。

那人也沒說話,轉身就走,我小心的跟在他身後,剛剛急沒感覺,現在才知道這身
喜服累贅得很,走路不停的拌到腳,好不容易走到房門口,那人又站在我的面前。

我正奇怪他做什麼杵在門口,他只是拉起我的手,用條沾濕的帕子仔細的擦淨我
兩隻手掌,連手指都一隻一隻的擦過。

他的手很大,幾乎一隻手就可以包住我的兩隻手掌,手指骨節粗大、手掌厚實、
兩手上皆是粗繭,可見不是什麼養在家裡的富家子弟。

我抬眼偷瞄,他很高,為了要替我擦手,還得彎下身子,長相不是挺俊美,但是
五官也沒有哪裡歪斜,看上去四肢健全,身強體壯,是個正值壯年的好男兒。

替我擦好手,他再次牽著我進房裡,替我除掉鳳冠(奇怪剛剛怎麼沒掉下來),
拉著我到桌邊坐下,幫我佈菜哄我吃飯。

一天沒吃東西,我也真餓了,一點也不客氣的嚼著糕點,眼睛卻直往他臉上瞧。

他也不在意我這樣光明正大的看,自己倒了酒慢慢喝,一時房裡就只有我如豬的
吃食聲。

等我吃到差不多覺得飽了,他又牽著我到梳妝台前坐好,非常手拙的替我拿掉頭上
的髮釵頭飾,還一直拉到我的頭皮,我只是咬牙沒哼出聲。

當他問我,「衣服會脫不?要我幫妳嗎?」我才恍然大悟過來。

從剛剛就覺得奇怪,從上茅房、擦手、吃飯,還有除去髮飾,他都似乎沒有一個
新郎該有的羞澀跟興奮,反而是用一種平靜簡單的態度在照顧我,全是因為他把
我當成一個傻子。

「你有隱疾嗎?」我開口問他,看到他今晚第三次愣住。

我轉身面對著他,「你知道我是傻子,為何娶我?因為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
嗎?」

他驚訝的看了我好一會兒,才放鬆下來,「花家四小姐是傻子,看來市坊所傳
不真。」

「是真,」我歪頭,抓抓頭髮,「可我現在不傻了,你要退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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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