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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暑假,洗墨每天都在抄那本線裝小冊子,而龍野則是每次都嘆口氣說,
「你的字還是很醜。」然後就拿著他抄的字出門去了。

洗墨憤怒了,不就是毛筆字嘛,寫的漂亮有什麼難的!於是每天更努力的去抄書
寫字,把小冊子一天抄上好幾次,還捧著辭典翻書對字,把他不認得的字給搞懂,
學會筆劃筆順以後再寫上去。

實在看不懂也找不到的,就拿去問伯祖,伯祖還會跟他細細的解釋字意跟詞意。

說也奇怪,自從他開始抄小冊子以後,之前暴動的文字大軍就這樣沉息了下去,
像是從來沒有爬起來過一樣,要不是暑假作業要全部重寫一次的慘痛事實就放在
眼前,洗墨會以為那只是一場幻覺。

龍野就暫住在書房裡,非常規律的早出晚歸,有時回來可以看到他一身的灰泥塵
土,偶爾會兩三天才回來一次,帶著一身大大小小的傷,抓了洗墨抄的字又出門
去。

洗墨已經很習慣的不去問來往過客的事情,可是他卻很疑惑,龍野這樣一個看起
來不會停留的遊客,到底為了什麼才留駐在他跟伯祖的院子裡。

暑假剩下兩個禮拜就要結束的時候,龍野拿著他的字看,哼笑了一聲,「…總算
有進步了。」

龍野吸了口菸,緩緩吐出白霧,對著洗墨勾勾手指,要洗墨跟他來到院子,龍野
拿著洗墨的一篇字,開始用他低沉的聲音頌念。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

隨著龍野如歌的頌念,龍野前方的空間開始扭曲,慢慢的凝結成一個人形,披戰
甲、持金勾,戰盔下雖然漆黑一片,但那白光凜冽的眼睛卻讓人有種如刀割般的
寒意。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龍野頌念完畢,那戰甲勇士身軀一震,昂首頓足,發出沖天的戰吼。

而龍野手中的那張字,則是像讓肉眼看不見的火焰焚燒一樣慢慢的化為灰燼。

「讓你抄的那本冊子,是十五年前孟爺幫我抄的,」龍野看著隨著紙張消失慢慢
化為透明的戰甲勇士,「用了十五年,才失去效用,而你的…」

龍野沒把話說完,只是淡淡笑了一聲。

「因為擁有過多的能力,所以不去思考如何控制、成長,」龍野斜睨了洗墨一眼,
「你以為孟爺有辦法護著你到什麼時候?或者你有辦法忍受這種半吊子的狀況?」

「我…」可以不要用這種能力。洗墨想這麼回答,可是卻說不出來,因為他連控
制都沒辦法,更何況使用了。

「我教你,」龍野丟掉剩下一小節的煙屁股,再點了一根,「但是,你要幫我寫
那本冊子……當然,不是這樣的消耗品。」

「伯祖會教我的。」洗墨有些抗拒讓龍野教,對著這個老是把他當小孩的人,他
非常不想對他低頭。

「孟爺或許是個很厲害的畫師,可是他是個很糟糕的老師,」龍野輕笑,「他天
生就知道該怎麼控制、怎麼使用自己的能力,這是一種天賦,很可惜的你的能力
雖然比孟爺強,但是控制的能力卻糟了很多……非常多。」

「如何?」龍野看著咬唇低頭的洗墨,再次的等待他的答案。

沉默了許久,洗墨才輕輕的點頭,「……好,我跟你學。」

龍野輕笑,走到洗墨面前再次揉亂他的頭髮,往書房走去,中途像是想到什麼似
的回過頭來。

「對了,孟爺的湘君喚出來是這樣的…」龍野兩手在空中虛畫了一個窈窕的身影,
「你的湘君是這樣的…」龍野又畫了一個膨脹三倍的身影。

「真的是差很多啊,」龍野表情哀戚的搖頭,轉身走進書房,「真是悲劇,悲劇啊…」

這個瞬間,洗墨怒了。

他要寫個大象一般的湘君壓死這傢伙!

 

龍野多呆了三個月,把一切的基礎教給洗墨後,提起他的行李又離開了。

「龍野本來就不會在一個地方呆久,」伯祖笑說,「是我拜託他才留下來的。」

洗墨慶幸他走了,不然每個月光菜錢就是個恐怖的支出。

「他祖上有饕餮的血緣,食量好一點是正常的。」伯祖切著豆腐,準備等等下鍋
煮湯。

洗墨端著他跟伯祖用的小鍋子,看一眼這幾個月來天天用,現在被收到角落去的
十公升大鍋,那被刷的閃亮的銀白金屬,讓洗墨反而有種孤單的感覺。

 

某天的夜裡,洗墨流著眼淚從床上醒來,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許久,起身走到書房。

剪下一束頭髮、十指指甲混合了一些自己的血,裝在用墨染黑的小袋子裡。

提起筆來,畫下那思念的身影,再用那小袋子作為核心,將畫中的那人喚醒,看
著那思慕的人對他笑著露出微笑,洗墨對那人伸出手,既寂寞又開心的叫喚著。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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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鳴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