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的人就像暴露狂，無法忍受沒有人看

同學的媽媽被暫時安置在一個四人房，房裡除了另外一個騎車摔斷腿的伯伯跟他
的家人以外，沒有其他的病人；醫生說同學的媽媽是因為情緒激動還有過度疲勞
所以才會暈倒，替她掛了一瓶點滴讓她好好休息就走了。

琪雅跟游可雅坐在病床邊並排的椅子上，視線卻是一左一右完全沒有交集，一個
看著什麼都沒有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個則是把水子抱在大腿上坐著，不停
逗著水子說話。

門上被輕敲了兩聲，一名身材高挑的女人放輕了腳步開門走進病房環視了一下，
最後把視線定在她們兩人身上。

「妳們是林昭仁的家屬嗎？」她拿出證件夾打開讓她們看，「我是何用男警官，
想問妳們一些問題。」

林昭仁就是自殺的那位同學。

琪雅認出她就是幾個小時前臨檢她跟洗墨的警察，不過她不認為現在讓用男認出
自己來是件好事，只是對用男點個頭表示招呼。

「妳們是…朋友嗎？」用男有點疑惑的問，資料上說林昭仁是單親家庭又是獨子，
所以眼前這兩個小女孩應該不是他的姊妹。

聽到用男這麼問，琪雅跟游可雅看了對方一眼，這才第一次對上視線，不意外的
在對方眼中看到些許疏離跟排斥，但是游可雅似乎還多了些什麼複雜的情緒。

「我們是高職同學。」琪雅搶先回答，移開視線的她沒有看到游可雅眼中一閃而
過的光芒。

用男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開始簡單的詢問一些問題，想從她們的回答中尋找些
蛛絲馬跡，可惜的是林昭仁昨晚跟她們沒什麼互動，所以兩人都回想不起來有什
麼不尋常的地方。

最後用男只好嘆口氣，一人給她們發一張名片，要她們想起什麼的話就打電話找
她。

用男離開以後，病房除了摔斷腿伯伯家人說話、移動的聲音以外，琪雅她們這邊
像是被切了靜音的電視螢幕一樣一點聲音也沒有。

突然的門被猛力敲了幾下，把琪雅跟游可雅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但是隨即
又安靜了下來，冷靜了一下後才發現兩人的手拉在一起，馬上尷尬的放開來。

琪雅把坐在腿上的水子放到椅子上，起身要去開門看看，才走到門邊就被人打開
來，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到外面去的白蘄手中提著袋子，一臉無邪的笑。

「洗墨哥哥把這個掛在門上面。」白蘄一邊說一邊提高手上的東西，拿給琪雅看。

「啊…喔，」琪雅接過袋子朝著門外張望，「洗墨真是的，東西丟著跑哪去了…」
說著，又看看白蘄，蹲下來對他說，「不可以一個人亂跑喔，醫院很大，會迷路，
還會有壞人把你抓走喔。」

「好，」白蘄露出挨罵了以後心虛的模樣，「我不會亂跑。」

「好乖。」琪雅摸摸白蘄的頭，牽著他的手走進病房。

折騰了大半天，現在的時間早就過了中午，洗墨買的東西都是為了方便吃又管飽
的中式飯糰、手捲壽司之類的東西，琪雅把東西拿出來分給游可雅，又拿了壽司
跟蜜豆奶張羅給兩個小孩，游可雅則是被動的接過東西來吃。

一時之間，周遭的氣氛又陷入了一種無言的尷尬中。

過了好一會兒，游可雅突然出聲，「…琪雅，妳…妳還在生我的氣？」

琪雅聽見她這麼問，楞了一下，略思索了一下才開口，「我只是不贊同妳的作法，
喜歡一個人有很多方式，我覺得妳的方式錯了。」

「我哪裡錯了？我只是希望我喜歡的他也喜歡我而已。」游可雅捏緊了手指，把
手中的手卷都捏爛了。

「妳的想法沒有錯，但是作法錯了，」琪雅皺眉，看向以前的好友，「喜歡一個
人不代表妳可以傷害別人，造成別人的傷害跟痛苦…」

「我沒有！」游可雅打斷琪雅的話，嬌美的臉龐猙獰的扭曲，尖銳的聲音引來了
另外一邊病人以及家屬的注意，「是她不對！明明那是我喜歡的人，憑什麼她要
跟我搶！憑什麼她要擋在我前面！是她的錯！受傷害的、痛苦的人是我才對！」

「可雅，」琪雅笑著對其他人道歉，才回頭按住游可雅的手，「妳冷靜一點，這
裡是醫院。」

兩人卻沒注意到，從游可雅情緒開始激動起來的時候，白蘄就用黑白分明的大眼
一眨也不眨的直盯著她看。

琪雅又說了幾句，游可雅才慢慢的微喘著氣冷靜下來，但是馬上又低著頭抽抽噎
噎的掉起眼淚來。

「琪雅，他…他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才快半年他就一副不認得我的樣子，」游
可雅反手握住琪雅的手，「我連他的電話都沒有，還要跟妳問…」

「沒辦法，那傢伙神秘的跟什麼似的…」游可雅的指甲幾乎要插進了皮膚裡，琪
雅忍痛安撫著她。

「我連他家在哪都不知道…」低著頭的游可雅臉上慢慢的浮起瘋狂的神情，看不
到她的表情的琪雅只是拉著扣在自己手上的蔥白素指。

「拜託，他伯祖養了一條比人還粗的蛇，哪天被吃掉都不知道…可雅，妳抓得我
很痛，放開…」

琪雅停下要游可雅放開的話，一種讓她全身發寒的涼意從游可雅抓著的地方慢慢
的漫延過來，而游可雅緩緩抬起的臉上表情，似乎帶著猙獰狠絕的笑意。

「喂，琪雅，妳看我找到誰了。」

洗墨一臉開心的開門闖進來，手裡還拉著一個似乎不太情願的女孩。

瞬間游可雅身上帶著的涼意像是被沖散了一樣完全消失，像是剛茫然醒來的人一
樣帶著點天真的疑惑，眨眨眼睛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樣無辜。

「妳們看妳們看，」洗墨拉過手上的人，推著她嬌小的肩膀到她們眼前，「是我
們的同學。」

「不…不是同學，我沒……」那個嬌小的人慌張的否認，看到琪雅跟游可雅一起
往她看來，更是驚慌的往後退，一個沒踩好往後倒去，正好躺入她身後的洗墨懷
中。

「小心點，別摔倒了。」洗墨接住了那女孩扶好，抱起撲到他腿上的水子，一點
都沒有注意到那女孩紅到耳根後的臉色。

感覺到身旁的人身上又開始緩緩漫延開來的涼意，琪雅恨不得拿把榔頭敲開洗墨
的頭，或者敲暈自己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