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一行人在回程的時候用了一倍以上的時間,但也許是獻上了祭品的關係,眾人之間的氣氛卻比去程時的壓抑沈重還要輕鬆許多,甚至還有心能夠閒聊或者在同伴打滑的時候取笑兩聲。

村長俯在年輕人身上,像剛才的神明一樣讓人背著走。

他已經七十六歲了,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行走於山洞之間健步如飛,那時候的山洞岩壁也沒有那麼潮濕腐臭,只有帶著腥氣的腐血薄薄的覆蓋在岩壁之上。

他接下前任村長,也就是他的父親主持獻祭已經有五十年了,看來差不多該是卸下主持的工作,慢慢的讓兒子接手的時候,不過這個村長的位置他可還不會輕易的讓出去。

這五十年裡,被監禁在山腹之中的大人一直就跟五十年前他第一次見到那樣,帶著濃厚的悲傷、哀切的勸導,聖潔得讓人忍不住羞慚。

但是他無法停止,村子裡的新生兒越來越少,出生的幼童也一個接著一個越來越虛弱,要是失去了濯大人的神力庇佑,不知道會成為怎樣一副悽慘的光景,但,餵食神種已經沒有以前那樣的功效,想起連說話都漸漸感到費力的濯,村長思考著。

鉑……也許,鉑也可以……

正在心裡頭盤算著,背著村長的年輕人停下腳步的動作拉回了村長的思緒,抬起頭一看,眾人已經走到了山洞洞口,卻一個個的佇立著動也不動,所有人都望著洞口外的什麼東西不發一語。

「看到什麼了?」村長問著背著他的年輕人,年輕人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前面的男人們擋住了他的視線,什麼也看不到。

村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些個小子只會長些個子,一個個都沒長些腦子,還是得他這個老人來

「怎麼了?都站著發呆做什麼?」

村長怒斥的喊聲讓發愣的眾人回過神來,「村長,你看……」

村民們讓出一條路讓從年輕人背上下來的村長走過,村長一眼就看見讓村民們呆愣的那個人。

那也是一個年輕人。

一個高大、健壯、身上帶著神紋的年輕人。

原本守在山洞外的村民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應該就是眼前這個看上去熟悉但又陌生的年輕人給打倒的。

「祂呢?」年輕人低著頭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兩腿看似慵懶隨意的張開、弓著身、兩手放在膝蓋上自然下垂。

「你們把祂送進去了?」

年輕人緩緩抬頭,村長看見年輕人的臉龐後渾身一震。

「鉑?你……你是鉑?你怎麼會!你跟誰立下的神契!」雖然知道答案,但村長不敢置信的大喊,村民們聽見村長的話紛紛震驚的望向他們記憶中一直都是十幾歲孩童的鉑。

鉑輕哼了一聲,薄唇勾起諷刺的笑,「我跟誰立下的神契,你難道真的猜不到?」

村長按下讓他眼角發紅的憤怒感,冷冷回笑,「難道你以為立下神契就能做什麼了嗎?那個神種弱到連個跑都跑不動,你能奢望做得到什麼?」

「能做到什麼,」鉑站起身半舉起手,只見他從指尖開始包覆上一層銀色的金屬光芒,直到整個手掌,「做看看不就知道了。」

見鉑果真能夠使用能力的村民一陣恐慌,紛紛舉起手中充當武器的農具,在村長的一聲令下將鉑給包圍起來。

鉑稍稍數了一下村民的人數,大約二十多人,即使他虛張聲勢的試著使用了能力,但其實也只是在手上包裹上一層金屬,最多打人痛些而已,並沒有什麼太大用處。

即使如此,他還是得去把山洞裡那個神種給撈出來,得把祂撈出來了,他才能帶著裡面的……神明,一起逃走。

在村民們緊緊盯著鉑不放時,眾人覺得腳下一震、有一兩人因為衝了出來腳下不穩,在地上還滾了一圈,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眾人面面相覷之後,只見一個身影一閃,便衝進了漆黑的山洞之中。

「給我把他抓起來!」

村長怒吼著,但村民們還沒進到山洞裡,地面便如同浪一般滾動起來、伴隨著山洞裡巨大的崩塌聲、以及不停往外冒的煙塵,眾人趕緊抓起不停喊叫的老村長快速的往山下奔走。

當眾人好不容易跑到山腳下後回頭一看,只見原本的山頭已經消失了一半,只剩下半個崩塌過的坡體。

「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都沒事嗎!」

村子裡留守的婦人孩子以及老人們驚慌的走出屋子互相詢問,見到山上的異變皆是驚愕又恐懼。

「阿爸,那坍崩下去的下面就是濯大人的……」村長的兒子臉色沈重緊張的對村長說。

「帶著人去找,不管如何,三個都要找到!」

「要找什麼呢?我也許可以幫上忙。」

眾人一抬頭,只見一名少年面帶微笑踏空緩緩走下,身後停在空中的,是數百名全副武裝的兵將。

少年見地上的人們仰首望著他,笑著一揮手,「你們好啊,罪民們,有所覺悟了嗎?」

 

 

當鉑趕到崩塌的中心位置時,意外的他想像中的兩人並沒有被壓在山體之下,反而以那個中心呈現放射狀的一片空地。

而我正捧著肚子跪倒在地,不停的乾嘔。

「父親!」鉑一把把我撞開,撲在濯大人的身上。

我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心中充滿悲傷。

說好的生死之後的患難之情呢?

為什麼我沒有?

反胃感再次襲上喉嚨,我趕緊翻過身,發癢的喉嚨深處不停的使我發出嘔吐的聲音,卻一點東西都沒有吐出來。

「噁……噁噁噁噁噁………」

「唔噁噁噁噁~~~~~」

「噁!!!!!!!!!!!!!!」

「吵死啦!」鉑忍受不了的喊我,「到一邊躺著!」

嗚嗚嗚嗚嗚嗚……

我掩面縮到一邊,哀傷的嚶嚶哭泣。

「不要怪祂,」虛弱的濯拍拍兒子的手臂,「祂吃太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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